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渠 水

【字体:      】     打印      2024-06-27 16:16      来源: 黄河网  

渠,我们把它叫大渠;水,是冶峪河黑松林水库的水。

有了黑松林水库,有了在村南东西而过的大渠,大渠里流着清澈甘甜的水,这在我家乡,是一个开天辟地的大事,圆了几千年的一个梦。

这个梦,在郑国修渠时,就被“挑逗”起来了。郑国渠渠首就在我家西边5千米左右的地方。或许,我的故乡人那时也被征调去修渠了,却用不上水。这不怪郑国,怪水头低,水不会爬高。到了汉代,又修建了三白渠,还是和我家没关系。

中华民国时,关中大旱,我国近代水利先驱李仪祉先生,看家乡人守着自己的母亲河——泾河却深受旱灾之苦,设计建成了泾惠渠。泾惠渠和郑国渠走的一个方向。泾惠渠,我们家乡依旧沾不上光。

我纳闷的是,李仪祉先生修建的泾惠渠,家乡人为啥叫它“白渠”。白渠是汉代的,早不见了踪影。看来,郑国渠太早了,人们忘记了,白渠稍微年轻一点,人们印象太深了,就记住了。这也说明,几千年前,我的家乡人就盼水了,就羡慕人家有白渠了,以至于把李仪祉的泾惠渠,叫白渠了。

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,家乡人的梦想才变成现实。1958年,开始修建黑松林水库,修这大渠。

修大渠体现了社会主义大协作精神,人们从远方赶来,住在我们村修大渠。人们挖土、挑运、夯打、筑基,再开挖成渠,形成一条游走在西北旱塬的巨龙,盘旋挺立在焦渴的大地上。

修大渠,我爷爷还认了个干儿子。爷爷的干儿子家在北仲山根,给生产队放过羊。我小的时候,爷爷的干儿子每年都来给爷爷拜年,不知谁教我的,没大没小冲人家喊:“放羊娃,你爬哈,我给你勾子(屁股)画娃娃。”

渠水在我老家,可不一般,特别是在老人们心里。

有大渠有水了,这是几千年家乡人追求的梦想,而今实现了。我没法想象,我的先辈们修水库、修大渠有怎样的热情,有多大的干劲。大渠建成首次通水时,人们又是怎样欢呼雀跃,如在梦中。

开了闸门浇地,更是开天辟地第一次,水在地里流,“嘶嘶”作响,秧苗眼见更绿更精神了,那是怎样的一种幸福。

秋后收割,看着水浇地的庄稼长得那么好,和旱地差别太大了。我心中默想,先辈们在对比中该有怎样的心情?是不是暗下决心,一定要把坡地修平,让它们都能浇上水。

渠水在这个时候,就是一种刺激、一个启发、一个进步的驱动力。

确实如此。从那时起,我们村就进入了一个长达20年的农田基本建设期——修地。到了1978年,村里再也没有坡地了。这是渠水的功劳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,亿万人民组织起来,用自己的力气和时间创造了旷古奇迹。

那时,山区降水多,黑松林水库总是大水泱泱,在峡谷中闪耀着清波。大渠常年流着水,不浇地也流,叫“常流量”。冬天、春天、秋天,渠水总是清湛湛的。下暴雨了,口镇冶峪河出谷口那响潭轰鸣起来了。不久,大渠里就浩浩汤汤涌来污浊的山洪。

这时,大渠上可热闹了。各个生产队都安排了人,洪水来时开闸放水,水流进早已在低洼处筑了坝子的坡地,进行“灌淤”,把地淤平。“灌淤”的地,可好玩了,种的庄稼和谢顶的头一样——没淤到的地方,禾黄苗稀;灌淤的地方,禾苗长得格外健壮。

渠水给我们带来无尽的乐趣、好处。

酷暑时节,我们出去寻草,先在渠水里扑腾半天,凉快够了再去。在外边,渴了,掬起渠水,一喝就是一个饱。水虽然有点草腥味,却掩不住甘甜,比老井里的水好喝多了。

大人们下工,到了渠边,洗一把脸,搓搓脚,顿时感觉清爽,乏累减了一大半。

水缸没水,挑着水桶来,站在桥上,用扁担钩吊着水桶打水,比在那100多米深的老井用辘轳绞水强多了,再也不用排队了。

渠里方便的位置,摆了好多石头台台,女人拿来衣物,在这里细细洗干净。洗过的衣服穿着格外舒服,没了在涝池洗衣服留下的腥臊味。

麦收之后,是种红芋的时日。红芋耐旱,种在旱地里。流淌的渠水,被桶担、大皮囊拉,一缸子一缸子倒进插上苗的小坑里,保活。渠水滋润了乡亲们的希望。有一年,禾苗旱死了,补种红薯,泾河川道里的人们组成浩浩大军来支援,多亏渠里有水,帮了大忙。

渠水流淌,最令人高兴的是浇地。特别是我们这些娃娃都去了地里,领着水头走。父亲、母亲不用管,看自家娃娃走到了哪里,水头就到了哪里。

看着干旱的地里流着水,那是最开心的。流水与裂开的土地亲热着,窃窃私语着,特别美妙。站在一个地方,等水头来,水头有时像个大舌头舔着地面;有时像条蛇蜿蜒在麦苗中间;有时像条条藤蔓绕来绕去;有时像友谊的手猛握一起,又瞬间撒开继续前进。当你失神于想象,水就把你包围了,赶紧跳出去,伸着脚,让水舌头伸舔你的脚尖,可好玩了。

慢慢的,水浇地多了,黑松林水库里的水就捉襟见肘了。

渠水“常流量”也不长流了。再后来,淳化人在冶峪河上游建起了造纸厂,整个黑松林水库变成了一个污水坑,满库漂着灰白的泡沫。咋办?没别的水可用,还得用它浇地。我给这叫“断子绝孙”。

吃水是不好办了,村里个人有井的,办起了“自来水公司”。大人喝不出来,小孩一喝,说水不好喝。我又想念渠水了。

后来,在经过长久徒劳的“官司”之后,国家重视环保了,淳化的造纸厂被拆了,淳化县在黑松林水库上游修建了截水坝,方便自己用水,在冶峪河支流建起了水库,方便把水变成钱——卖给我们,浇地的水贵得厉害。

过去的渠水给我留下了美好的记忆——常流量;现在的大渠总让我看见心焦——大部分时间干着。

听说,陕西最大的水利枢纽工程东庄水库建成后,泾河可给冶峪河流域调水,据说给的指标才200万立方米——杯水车薪啊!但有聊胜于无,这也是进步。


作者: 何跃文    责编: 胡霞 郭子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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