宛丘的村庄很朴实,朴实得可缩小成一个背影、一头哞、一条河、一方院。
歪脖子树下的背影
村东头有颗歪脖子树,树下人来人往。每到下学时刻都杵着一个老头,和那棵歪脖子树一样杵着,一动不动的两个背影。
日落山头,晚霞渲染了大地。一群斜挎着妈妈缝的布袋子书包的孩子你追我赶地跑来。
背影开始摇晃了,冲一个孩子招了招手,蹲下来拍了拍他身上的泥,然后牵起孩子一步一摇地走了,夕阳下背影拉的很长。
秋叶初黄的季节,顶着巴掌大的邮票,撑起学子的梦想。还是这棵歪脖子树下,老头拎着行李,仰起头拍了拍孩子的肩膀,说道:“钱不够花,给家里来信。”
车驶来,孩子走了,带着他的梦想还有老人的挂念。树下的老人还是招了招手,半晌才放下来。
老黄哞
在我的村庄,牛不叫牛,叫“哞”,也就是它“哞、哞”地叫。
那年,生产队分田到户,爷爷家分到一头黄哞。
一到农忙,农家人做不了的农活只好让黄哞帮忙。春种秋收,我看着爷爷牵着黄哞耕旱地,黄哞的鼻子也不硬,绳一拉,它就过来;可绳一撇,它就过去。黄哞总是目视前方,身子前倾,步伐稳重,站在它前面,能感受到鼻子喷出大气呼呼的。
刚翻的田地,散发着泥土的馨香,麻雀飞来,争着吃泥土中的害虫。一趟趟整齐的土块,在阳光的照射下,远远望去,就像铺着的一层黄缎,闪烁着。
冬去春来,黄哞累成了老黄哞。那一年冬天,明显地嚼不烂枯草了,成了农家人的累赘。老黄哞被卖给了屠宰场,被哞贩子牵走的那天,那双血肉模糊的哞眼流着泪。
岁月流逝,村庄普遍使用农业机械,牛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。
偏心的河
村庄中间有一条小河,河南岸叫河南,北岸叫河北。两岸都种满了树,村里的农家人总说:“小河偏心,河南树茂人多,河北树稀人少。”
小河听了也不生气,还是缓缓地吐着泡泡。小河里的鱼虾就不乐意了,在河里跳跃着、叫嚣着。
每逢盛夏,小河的两岸都有蝴蝶结在飞舞,姑娘的花裙子沾湿在清幽的小河里,小手帕随意漂流……河柳依依,追风踏浪,拈花编草,小伙子一个个滚成了泥人,在小河里学着“狗刨”。
欢快的小河在村中流过,冬不枯干,夏不泛滥。滋润灌溉着村庄的沃土良田,满田的绿油油片片。
四方院
无论穷富,村庄的人家都要有个院墙,而且要求是四四方方的。砖砌的也好,土堆的也可,篱笆扎起来的也罢,有院墙才叫家。
四方院里是自家的生活,农家人总往院子里种一些东西,比如几株丝瓜、豆角,十几颗小白菜,或者是无花果、石榴、柿子,这些绿色的生命在四方院里绽放、结果。
果树长得很高,越过院墙延伸到别家。果子成熟的时候,两家妇女站在墙边、孩子骑在墙头上,摘起果子用衣服擦擦直接就吃了,还东家长西家短地说着闲话。孩子们听不懂,老是在打岔,妇女也不搭理他们。
傍晚时分,男人们进了院门,放下锄头镰刀、踢掉拖拉着沾满泥土的鞋,顺手摘了瓜果坐在藤蔓下的躺椅上。小闺女乖巧地跑过来给他捶背,男人一天的疲惫随着他哼出的那句“刘大哥讲话理太偏”关在了院门外。